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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
从外地归来,才知道冯康侯老师去世。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一心一意要写纪念老师的文字,但怎样也挤不出一个字来。
断稿令我常做噩梦:以齿咬笔杆,门牙剥落,变成碎粉。一张张的稿纸大得能当屋顶,下雨,纸破裂,水冲下来淹窒着我。举笔,骨断,手指一根根掉在桌面,还会蠕动。
以前曾夸下海口,在这版位上要写尽人间欢乐,与哀怨绝缘。恐怕已经做不到了。老师为人乐观,也不赞成我以悲怆的笔调来写他老人家。我怎么办才好?逼自己写,会对不起冯老师。这些日子,唯有每天拜神。
我拜的是老师所信的宗教,他的宗教是艺术。将人们花在研究和膜拜神明的时间,老师拿去做艺术。八十三岁的人,还是不停地写,不停地刻。永远地在创作。
老师领悟的,是归平淡,与释迦牟尼的思想,有何相异?我有生之年,将归依此教,希望一日,追随老师,到达彼岸。
《江湖老友蔡澜散文集 蔡澜》冯康侯(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