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填应该会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擦着嘴笑说:“没有,是我起来早了,我不饿,您慢慢做,不急。”
然后就告诉阿姨他回自己房间背单词了。
医生宣布脱离危险后,将人转到了相应的普通病房,这个普通指的是疾病程度的普通,许胥明一路跟着,单人VIP病房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许胥明一直坐在他旁边,想去拉拉他手,确认一下,又不敢拉,他垂在被子外病床边上的手背上,针眼太多了,整个白皙的手背甚至都成了青手,贴着新的胶布,人是越来越瘦了——鼻饲和营养液的作用,于是只是握一块儿阳光下的雪那样,很轻很轻的把他被推进来时露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心都在颤。
所有人都在沉默,居然是病床上的许填先说话,很虚弱,他笑道:“怎么都看着我啊?”
此刻还在想,那时候,明明想着再也不来了,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还是活过来了。
他心里已经一点儿起伏也没有了。
他声音很小,比他平时说话小了几倍不止,几乎消音一样。
可是由于病房里太安静,居然都听见了。
都在努动嘴唇,想着第一句话怎么跟他说,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班主任老张想的抓他那头顶上本来就没了几丛的黑白夹杂的头发,江勋突然像是哑火了,都不敢往近走,他躺在那儿,像一捧烟……只有闫戈,一直看着他,很持久的看着,两个很凶很亮的眼珠子就像是导致机器死机的生锈转珠,卡在同样也死机了的生锈青黑眼眶里,再也不肯动了。
还是张斌推了李圆圆一把,李圆圆才偷偷一抹眼泪,表情活了一样,笑着走进他,俯下身子,跟躺着的人说:“看你好看呗,生病了都这么好看,我们甜甜,迷死人了。”
她终于可以很心酸的贫嘴了,说着就要习惯性的轻轻捏捏他脸,忽然又把手放下,动作尴尬慌乱,完全不似她脸上装出来依旧贫里贫气的坦然样子。
许填还给她笑,见她眼眶红红的,自觉只是晕了小小一下就醒来,没记得什么,还问她:“圆姐……你眼睛怎么红了?”
李圆圆一摆手,无所谓道:“嗨,昨天熬夜看了本言情小说呗……”
随着他们两个交谈起来,屋子里的人才像时间静止被解封之后的景象,挨个上来跟许填说两句话,最后一个是闫戈,他走近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儿没给许填跪在病床前,而许填看见他的面孔清晰在眼前时,只是笑叫了一句:“班长好。”
他还在笑,谁跟他说话他都笑,可到闫戈这里,那苍白虚弱的笑意却不达眼底,他仿佛透明了起来,身体里面什么也没装了。
闫戈人是越靠越近,可仿佛又在他笑着说出“班长好”
这三个字的一刹那,被推出了病房之外、时间尽头……两人之间,几乎立刻隔了一个人海光年之外的距离。
他的笑甚至也不是以前的笑,虽然弧度,语气,表情都跟以前一样,但是闫戈知道,就是不一样。
他已在种种摧心的折磨中,将“许填”
这道题解的越来越快,却还是情感里的差生,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一切仿佛都更安静起来,病房里好像也没了别人,只剩他和病床上苍白的像一捧雪的男生。
两相对望,他躺着说话,世界在闫戈耳边都是一句带着笑意的,虚弱的“班长好”
。
闫戈久久说不出话来,他想说,不对啊,你应该叫我“哥”
或者“闫哥”
,哪怕是很没有礼貌的“喂”
、“哎”
,都不应该是一句带着笑意的“班长好”
,他想问,想得到一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是笑着回了句:“嗯,你好好的……好好养病。”
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心里苦的像吃了一口黄连,有苦,都是苦,说也说不出,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了,他简直无地自容了,生气吗?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闫戈只熟悉的,又呼吸不上来了,又很想捶心口了,戴着口罩的医生们此时说道:“好,探视完,家属就出去吧,病房里别挤太多人,保持呼吸舒畅,让病人好好休息。”
就这么剥夺了闫戈来之不易的机会,把一切都堵在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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