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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的是否能流传,虽有其偶然性,但历史基本上是书籍最好的评判者。板桥以“孔子烧书”和历史上许多著述“自焚自灭”的事实,揭示了历史上这个带有规律性的现象。信中列出的一些书目,当然是按照他那修身、治国的标准来选定的。但读书必须有所选择是很有见地的观点。
秦始皇烧书,孔子亦烧书。删书断自唐、虞,则唐、虞以前,孔子得而烧之矣。《诗》三千篇,存三百十一篇,则二千六百八十九篇,孔子亦得而烧之矣。孔子烧其可烧,故灰灭无所复存,而存者为经,身尊道隆,为天下后世法。始皇虎狼其心,蜂虿其性,烧经灭圣,欲剜天眼而浊人心,故身死宗亡国灭,而遗经复出。始皇之烧,正不如孔子之烧也。
自汉以来,求书著书,汲汲每若不可及。魏、晋而下,迄于唐、宋,著书者数千百家。其间风云月露之辞,悖理伤道之作,不可胜数,常恨不得始皇而烧之。而抑又不然,此等书不必始皇烧,彼将自烧也。昔欧阳永叔读书秘阁中,见数千万卷皆霉烂不可收拾,又有书目数十卷亦烂去,但存数卷而已。视其人名皆不识,视其书名皆未见。夫欧公不为不博,而书之能藏秘阁者,亦必非无名之子。录目数卷中,竟无一人一书识者,此其自焚自灭为何如!尚待他人举火乎?近世所存汉、魏、晋丛书,唐、宋丛书,《津逮秘书》,《唐类函》,《说郛》,《文献通考》,杜佑《通典》,郑樵《通志》之类,皆卷册浩繁,不能翻刻,数百年兵火之后,十亡七八矣。
刘向《说苑》、《新序》,《韩诗外传》,陆贾《新语》,扬雄《太玄》、《法言》,王充《论衡》,蔡邕《独断》,皆汉儒之矫矫者也。虽有些零碎道理,譬之“六经”,犹苍蝇声耳,岂得为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哉!吾弟读书,“四书”之上有“六经”,“六经”之下有《左)、《史》、《庄》、《骚》,贾、董策略,诸葛表章,韩文、杜诗而已,只此数书,终身读不尽,终身受用不尽。至如《二十一史》,书一代之事,必不用废。然魏收秽书;宋子京《新唐书》,简而枯;脱脱《宋书》,冗而杂。欲如韩文、杜诗脍炙人口,岂可得哉!此所谓不烧之烧,未怕秦灰,终归孔炬耳。“六经”之文,至矣尽矣,而又有至之至者:浑沦磅礴,阔大精微,却是日常家用,《禹贡》、《洪范》、《月令》、“七月流火”是也。当刻刻寻讨贯串,一刻离不得。张横渠《西铭》一篇,巍然接“六经”而作,呜呼休哉!雍正十三年五月二十四日,哥哥字。
《郑板桥家书中郑板桥是如何处理与亲戚朋友的关系的》焦山别峰庵雨中无事寄舍弟墨(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