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怀玉不相信他就此走投无路了,事实上,凌霄大舞台仍然上戏,仍然是洪班主的一伙,人人都照旧,《立报》上却刊了段不起眼的报道,说及武生唐怀玉一天因练功拉伤了腿,只得暂时停止演出,日后再答戏迷们的热情。
另外的一个红武生,来自天津的萧庆云,走马上任,客串助阵。
金先生存心冷落他,但又不知冷落到什么时候。
班主既签了合同,不成中断了这码头。
戏还是得演的。
怀玉百般无聊,弄堂中有人喊他听德律风去。
整整一个月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又重出生天。
金先生又没赶狗入穷巷,并无出事体,只是冷落怀玉,让他干等,终于会怎样?“日后”
再酬答戏迷的热情?令得怀玉连练功也无神无采。
李盛天千叮万嘱,不要荒废,不要气短,就当是修炼:“心中如滔滔江水,脸上像静静湖面。”
——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内中的难过,从九霄掉到深渊中去,不是身受,又怎会晓得?师父也无能为力。
真的,整整一个月了。
弄堂房子中只有一具德律风。
与其他也住宿舍的戏班子共享。
喊他的是个评弹班子里弹三弦的,住下来大半年,也是乐世界的台柱,正拿着个赛璐珞肥皂盒,有点暴牙,好像合不拢嘴来,也许是在窃笑,侧看似头耗子:
“唐老板,是小姐。”
很有点看热闹的表情,多半因为怀玉的作孽唱扬出去了。
怀玉背住他,道:
“喂,谁?”
那人不好意思勾留,依依不舍地回头,只得走了。
怀玉但觉十分气恼。
“谁?”
“唐。
是我。”
“是你?——”
一听这隔了好久,却一点也不陌生的声音,怎能认不出?而且,到底他只认得一位小姐,喊他“唐”
,像外国人的名字:Tom。
“段小姐,你放过我吧!
我为了你,多冤,跌份儿,如今悬在半空,生不如死。”
一说到“生不如死”
,怀玉兀自一震,莫非这才是自己的本命?真的意想不到,脱口说了,但觉冥冥中原来如此。
“——我才是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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