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笨花人物形象》

第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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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花人喜欢把笨花村的历史说得古远无边,以证明他们在这块黄土平原上的与众不同。

他们尤其热衷于述说自己那捕风捉影似的身世,把那些说不清的年代统称为老年间。

他们说,老年间他们并不住在笨花,他们的家乡在山西洪洞县。

说得再活灵活现些,那是山西洪洞县老鸹窝村大槐树底下。

在老家他们的日子过得充实富足,与世无争。

后来不知是哪位皇帝心血来潮,命他们到老鸹窝大槐树底下集中,然后又平白无故地命他们移民至沃州或平棘,沃州和平棘都是兆州一带的古称。

于是他们的祖先便拖着沉重的脚步,不情愿地向东出发了。

他们翻过高不可及、重重叠叠的太行山,进入尚是荒漠的、只有野狼出没的冀西平原,蹚着终年泛滥成灾的拒马河、滹沱河的泥沙,昼夜兼行,只是向东、向东。

更加悲惨的是,他们自从在大槐树下集中的那天起就失去了人身自由,他们被反剪着手捆绑起来,成行成串地连在一起,睡觉时也是成行成串地倒下来侧身而卧。

只待谁有了便溺之意,请求方便时,才被允许解开手离队。

于是,“解手”

就成了大、小便的代名词,大便时应该报告为解大手,小便时应该报告为解小手。

这时押送移民的兵卒将他们的手解开,他们就在山崖河滩行些方便,之后再被绑起来入列前进。

这样,解手的典故不但流传下来,还成了这支远道而来的乡民们光荣历史中一个不可缺少的细节。

这是一次勇敢的东征之举,这是一个个姓氏、一个个部落乃至一方乡民背井离乡,在另一方土地上开发创造自己新生活的英雄史诗。

千百年过去了,他们认为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的仍然是外乡人的血。

这一支“外乡人”

为什么总是念念不忘那个久远的年代和那个远在天边的洪洞县?那是因为他们带着智慧和耐力开发了这一带的荒漠大地。

先前这块荒漠大地上尽管也有人生存,可也许是那些人缺少强壮的体魄和开拓精神,自盘古开天地,他们就一直过着食不果腹、人种退化、濒临灭绝的生活。

这些外乡人为了证明他们与当地人的不同,又不惜苦思冥想,再想出些“证据”

,以便更加确凿地来证实他们的身世。

除却解手的典故,他们还说,洪洞县的移民被绑过,所以至今仍然保持了背着手走路的习惯。

他们说,移民脚上的小拇指都不长趾甲,那是因为长时间走路,小拇指的趾甲被永远地磨去了。

笨花一带乡民,确有不少背着手走路的人,一些人脚上小拇指的趾甲确实消失了。

移民来了,差不多每个人的行囊中都装着种子。

他们走走停停,终于发现了兆州这块适于种植的黄澄澄的土地。

从前这块黄土地上虽然没有正经庄稼,却生长着茂密的打破碗花、车前子和羊角蔓,还有浆果枸杞子、芡芡果……几位有学识的人经过考虑,得出结论说,这里的土质所以肥沃,是因为北有滹沱,南有孝河。

两河不时泛滥改道,才淤出泥滩,淤泥又进化为适于耕种的黄土。

于是他们这些被反绑着手的外乡人,便向朝廷发出了请求,请求留下来结束他们一个时期以来的流亡生活。

朝廷准了他们的请求,他们成了这里的乡民。

这些初来乍到的乡民开始把他们行囊里的种子撒向大地,大地长出了谷子、小麦和棉花。

他们又在那些生长着浆果的地方种下鸭梨和雪花梨,都获得成功。

笨花村也因此而得名,因为是他们带来了笨花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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