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卷风-《空中成像技术》

二龙卷风(第1页)

门客

在丞相迎娶若姜的吉日里,小木匠烂醉如泥地被人抬回屋,大家议论说,桑姑娘跟小姐走了,他还没把她搞到手,他难受。

回到屋里,小木匠偷偷地变成了许黻,他把泪水洒在散发着若姜香味的礼服上,哀悼她的青春,“牲口,牲口。

谁娶你谁是牲口!”

他把疼痛难忍的头顶在墙上,试图从想象中的裂口把水银般的毒汁倒出来。

在黑暗中他看见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骑在若姜身上颤抖。

可怜的若姜,她的下肢连躲避都不会!

“杀了他!

杀了他!”

他带着剑冲出去,相府门口威武的士兵和耀眼的灯火却使他清醒过来,“看看,看看,我连这个门都进不了!

这就是权势,这就是若姜怨恨我没有的东西!”

他想象不出这深宅大院的哪一个角落是若姜的牢房。

经过许多个夜晚的折磨,他找到了聊以自慰的话:

“那是我的孩子,老畜生给她上多少刑,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为了让孩子长大后认他,他想干点什么有出息的事,他想起了童年时代闯荡大海、寻找乐土的愿望,又怕一去不能复返,他拿起生锈的工具,发现已经失去了意义,不仅国王不需要他做的小玩意儿,即使若姜留在这里,恐怕也不需要了。

百无聊赖之际,他更多地与门客们交往起来,这是一些靠思想混饭吃的人,言语间对他流露出不屑:他童年的憧憬仅仅属于远古的人类,种种奇技淫巧早已堕落为后院的把戏,一个男人应该更现实地关心他周围的环境。

四公子也出现在聚会中,他已经三十多岁了,对奇技淫巧早已失去兴趣,现在他热衷于政治、法律。

许黻在聚会上占一个位置喝闷酒,像一具蜡人。

出于同情,四公子悄悄给他一个忠告:“与其在这儿发呆,倒不如回去读点书。”

于是他了解了孔氏的祖先,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私生子的人,一个连自己的父亲葬在哪儿都不知道的人,童年像他一样卑贱,在小木匠为小姐制作游船的年龄,人家却在发奋地阅读古今的书简;成年以后,在分裂成棋盘状的国土上跋涉,忙于教诲国君,上百里的奔波只为了只言片语,一句话就可以道破人性的真伪。

一个漆园小吏,出生在盛产孔雀毛、娃娃鱼、大河蚌、光明砂、铜和铁的国度,耳濡目染的是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这些浪漫的形象,于是他写书,在漆树下、在陋室中、在一堆草鞋中写,瓦罐里熬的是借来的谷子,但是他让人和鱼对话,让河与海交谈,他的智慧令许黻惭愧,就是这样一个人,差点做了丞相,有人请他做,他只觉得丞相是国王养的祭牲,就没去做……当许黻仔细思量这些人时,发现他们属于两类人—一类深入尘世,一类远离尘世。

他喜欢后者,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把前者的故事读完,因为若姜激励他当国王。

信使

一个信使夤夜而来,打扰了许黻的苦修:“你是若姜的哥哥吗?”

听到这个魂牵梦萦的名字,许黻心颤地回头,看见了一个黑衣人,他头上挂着露水,面孔年轻而忧郁。

许黻稳住心神说:“找错门了。

这是门客的院子。”

对方已经从他的表情中认准了人,递过一只木鱼说:“找的就是你。”

许黻拆开木鱼上的线,把它分成两片,看见中间夹着一束白缣,闻到了若姜的香味。

信使说:“十天以后,来取回信的也是我。”

然后离开了。

他的眼神中,有一个信使不该有的东西,许黻再三琢磨,明白了:这是深深的羡慕。

于是他知道这是世界上第三个为若姜而迷惘的男人。

在后来的十二年中,该信使总是在约定的夜晚找到许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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