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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边做民工久了,不免想念村里的人和事。那日夜流淌的渭河水,那带着一丝腥味的篓土地,风一吹比钢还硬,水一泡,比豆腐还软。要在这种土地上取得农业丰收,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还有那个留在村里吃一锅饭的两个女生:小凤和喜荣。
而播种时节的抢种抢收,则是个很讲究时效的事。村里广播一遍又一遍播放着上层要求抓紧农时,及时完成浸种,包药,松土,播种,但天公不作美,这几天一直是雨下个不停。上层规定了完成抢种的具体时间,这让队长九叔很是为难。种子已经浸泡过,在墒情过大时种下,很可能烂种。但上级三令五申,也无法和没胆拒不执行。村民们冒雨撒下棉花种子,心里很不是味。
为这事,九叔特地给我们讲了一个关于白牛的故事。那一年,刚刚建立了新朝的底层小领导动员春耕,拿出来了一张有头白牛的照片给各村生产组的领头人看,那头白牛体壮健硕,所有的人都渴望自己组能有这么一头壮牲口。那完成春耕的任务是一点都没问题。底层小领导信誓旦旦地保证,谁在一周内抢耕抢种完工,作为奖品,那头白牛就奖给谁的组。九叔信以为真,领着一伙小伙伴,肩拉人拽,好几个日日夜夜,累的精疲力尽,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任务。
九叔搓着手,兴冲冲来到办公室,拉着那小领导去看自己小组的地。那人表扬了九叔他们,还给他们发了一面小锦旗。等到九叔缠着要拉走那头白牛时,他才实话相告: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白牛。只是为了鼓励大家抢种抢播,拿了张照片激励各个小组。这是一种工作方法而已。那么,明知道雨天播种要烂种,但迫于上级的压力,也不得不违心而干。赔了一茬种子钱,着实教人心痛。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九叔坐在前院里,后面是他女儿慧的闺房。那里淡淡飘出一丝女儿的脂粉香。后院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洗浴声。那是小风和喜荣在搞清洁卫生。,想必是女孩子们在洗浴。男生们有一点好奇和想入非非。门被关的紧紧的。九叔有些卖弄地讲述自己如何表现积极,组织如何如何信任,怎么入的党,又怎么当上了队长。这才把我们拉回了现场。露出羡慕的神情,几个人都伸出了大拇指。
九叔和九婶是村里的能人。不但把队里的事干的风风火火。而且把自己家也拾掇的妥帖喔也。看一个家怎么样,在农村就是看他家的房盖的怎么样,门楼子气派不,在看院子干净不,后院有无水井和种的什么菜。九叔家的院子里盖了六间洒子房:主间他们老两口住,女儿慧闺房一间,厨房,库房各一间,空的两间刚好安排我们男女知青居住,因为我们的安置房还没上梁呢。他家的门楼子也算村里最气派的一家。勤劳的九叔九婶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后院女生们洗浴的水井周围,俩人种了白萝卜,胡萝卜,葱,蒜苗,还有一排辣椒。这使得九叔家的伙食比别家好许多。我们也经常在九叔家蹭饭。代价是燕明,亨利,徐平,秦安四个男生,给队长家打了一次短工,我们拉着架子车,走了五十几里路,去周陵的砖瓦厂运回了四车砖,用于九叔家厨房的翻新改造。途中亨利这家伙还翻了车,害得大家手忙脚乱把他拉起来,还得重新把砖装上。酬劳是半路九叔在一家是熟人开的羊肉泡馍馆请我们吃了一大碗羊肉泡馍,那肉多汤浓的味儿,算是我们吃过最好的羊肉泡馍了。多年以后,想起来,亨利还会不由自主地咂咂嘴。
安置房终于完工了。我们恋恋不舍地搬出了九叔家,住进了我们自己的家。这是在村子中间一块空地是盖的三间泥墙,屋顶上了机瓦的房子。一间做厨房,两间为男女住家。后院还有一块空地。三六九逢集,我们逛集的时候,想起上级要求每家每户必须养猪的要求,燕明让管钱的秦安拿了点钱,徐平从贩子手里挑了一头小猪崽,他则要了几把芥菜种子。回到院子时徐平发现刚买的小猪崽拉稀,随即转回集市,以相同的价格把小猪卖了。这使得老实巴交的亨利很是佩服,一个劲追问细节。刚刚下过雨的新房,不知怎么有点漏雨。雨停了,残存在屋顶的雨水还滴滴答答个不停。燕明让两个女生把芥菜种子撒到了后院的地里。一周后,芥菜苗就绿油油钻出来了。这是我们将近半年的食用绿色蔬菜。
那个时候,兔子国的人们生活还比较拮据。半年麦,半年玉米。多数家里没有菜吃。吃饭就佐以一小碟食盐,一小碟辣子面,一小碟油爆葱花。而我们种的芥菜在秋天收获后,晾干用盐腌渍。可以吃大半年。看着从屋檐稀稀落落滴下来的雨,亨利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燕李许卞王与刘
檐下烟龙任它游
雨罢屋随漏
园内芥菜稠
而诗的开头,则使用了我们四男两女的姓。
《蚂蚁和玫瑰花的故事》第十九章 白牛 漏雨 芥菜(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