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淡淡照着囚室。
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醒着,因为眼前的景象比梦境更为诡异。
墙壁上,那片月影在轻轻蠕动,如同一块活物。
他猛地弹起来。
何止月光所照!
整幅墙壁都在此起彼伏,墙皮如豆渣般剥落,底下白花花一片,密密伸展,团团蠕动,竟是……数不清的虫脑袋!
意识彻底醒透之前,敖谨久经沙场的身体已抢先做出反应。
随着他撤身翻滚的动作,一大群细长柔韧的怪虫也穿透砖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围捕而来,哔剥声变成土石碎裂的崩响,空气中顿时充满浓郁的土腥气。
门外火光摇曳。
敖谨奋力擂门,高声呼喊守卫,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在黑暗中摸索,想找个防身的利器,却只摸到了笔墨书籍——这是对他曾经尊贵身份的优待,此时则显得毫无用处。
油灯摔在地上,一路叮叮当当滚着,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敖谨转过头。
微朦月光中,那群怪虫仿佛白浪决堤,争先恐后涌入囚室。
苍凉如尸骨。
森冷如死亡。
他在过去十七年中从未畏惧过死亡,无数次身陷敌阵都能享受生死一线的快意,然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机会搏斗就被汹涌的虫浪吞没,冰冷的虫丝层层缠绕,榨干他胸口最后一丝生息。
意志如风吹沙砾慢慢涣散,他想他马上就要死了,带着反叛的污名,未尽的责任,积年的仇怨……这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痛苦。
敖谨闭着眼,如同随波逐流的溺水之人,渐渐停止了挣扎。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清啸。
仿佛听到号令,怪虫突然停止纠缠,松开了到手的猎物。
冬夜寒冷的空气带着刺痛灌回肺腑,敖谨跌坐在地,一边激烈咳嗽,一边挣扎着爬起来。
方才张牙舞爪的怪虫静静停在半空,仿佛突然陷入了冬眠。
又一声清啸,怪虫震了数震,从囚室中轰然撤离。
一阵摧枯拉朽声过后,月亮照了进来。
夜风徐徐吹去浮尘,眼前新月如弓,苍原如海。
这暌违多年的风光与他中间本该隔着一道墙壁,一道战车也轰不开的铜墙铁壁。
现在,那墙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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