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评骘士人,常言“道德文章”
。
所谓文章,亦可泛指学术,或其他艺文类。
在这里,道德是第一位的;还有一层意思是说,道德与文章是一个整体,两者不可能完全分开。
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批评标准也还没有过时;近来传媒,对于知识分子的“人格”
不是颇费了些鼓吹吗?问题是,辛亥-五四的启蒙主义运动,已然把中国文化的历史截成两段,道德文章也者,便判然有了新旧之分。
学者陈寅恪,其道德文章,为时人所推重;自《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出版之后,更传诵一时。
有关的评论及著作,甚或称作“学人魂”
、“当前精神领域之偶像”
,推许之高,前所未有。
的确,陈寅恪在历史学,以及相关的众多学科内均有所建树,且不少具有开拓性质;而一生恪守学人本色,绝不曲意阿世,尤属难得。
但是,所有一切惟局限在旧文化范围,与新文化扞格不入。
作为“文化遗民”
,陈寅恪的气节,本质上是维护旧文化的;今天所以变得特别稀有,乃因为中国知识分子以长达几十年的集体性精神溃败,而突显固守的意义而已。
陈寅恪尝自谓:“余少喜临川新法之新,而老同涑水迂叟之迂。”
其先人是晚清一代变法开风气的人物,故少时受到一定的思想熏陶;但是到了后来,便以陆游自况,对变革持有异议了。
陆游祖父本王安石门人,后为司马党,列入元佑党籍,故陈寅恪有诗云:“元佑党家惭陆子”
。
自称“旧党”
中人,所要反对的是什么呢?他有另外一段著名的自白,说:“平生为不古不今之学,思想囿于咸丰同治之世,议论近乎湘乡南皮之间。”
对于张之洞,陈寅格一直服膺其“中体西用”
说,赞为“中西体用资循诱”
;直至六十年代,挚友吴宓仍证实,他以中国文化为本位,反对“西学”
对“中学”
的改造,这种由来已久的思想主张丝毫未曾改变。
1927年,王国维投水自沉,以前清冠服入殓。
陈寅恪不同一般识见,认为王氏所殉,非系“具体之一人一事”
,而在神州文化的陆沉。
他把这种文化定义为“三纲六纪之说”
,并且认为,其存在必须依托“有形之社会制度”
。
陈寅恪挽王氏的诗词有云:“赢得大清干净水,年年呜咽说灵均”
;“他年清史求忠迹,一吊前朝万寿山。”
吴宓解说陈诗乃“悲王先生之忠节”
,又说“王先生所殉者,君臣之关系耳。”
表明陈寅恪对中国传统政治文化中君臣大纲的认同,对君主制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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