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静不甘心地环顾四周,视线落到了那尊女神像上。
“杨贵妃!”
“杨贵妃?”
薛涛问。
裴玄静说:“薛炼师,您在静室的墙上提着一首诗,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环上系罗衣。
所咏的应是杨玉环命丧马嵬坡吧?您为什么要题写这样一首诗呢?还有这尊女神像,其美丽雍容之态世所罕见,又似乎不能与道教中的任何一位女神仙相匹,我斗胆猜测,她是不是杨贵妃的塑像呢?”
薛涛笑了:“裴炼师莫急。
我方才说了,关于王质夫和玉龙子,我帮不了你们。
但是关于《长恨歌》,还有杨玉环,我确实有话可说,但我还有个问题。”
“薛炼师请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
裴玄静迟疑了一下,说:“我们没有理由要求薛炼师,更不会强迫您。
如果您不说,我们就只能空手而归了。”
“空手而归?”
薛涛的笑容明惠而空灵,完全不像年近五十的女子。
顿了顿,她说:“我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归的。
毕竟,这段往事是对男女之爱的绝佳诠释,要说,也只能说给你们这样的人听。”
我们这样的人?裴玄静不由自主地朝崔淼瞥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朝自己看,连忙调转目光,心头突突乱跳。
经历了幽人谷的生死与共之后,她反而比从前更不好意思面对他了。
他们的微妙神情没能逃过薛涛的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她的心底起了微澜。
那些名字列队似的从她的眼前掠过:韦皋、元稹、武元衡……他们都是多么难得的优秀男人,或风流潇洒,或睿智雄健,他们都曾进入过她的生命,又纷纷离去。
他们像赏花似的品鉴她的才华与美貌,为她写诗,却并不打算为她驻足。
这些男人把逢场作戏美化成风流,又把始乱终弃标榜为德行,甚至谓之吸取教训。
安史之乱令大唐帝国一蹶不振,生灵涂炭的场面使男人们吓破了胆。
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女人,正是他们一贯采用的办法。
薛涛很欣慰地看到,至少面前的这对男女,仍然敢于将生命交托给对方。
她缓声吟道:“嘻!
女德,无极者也;死生,大别者。
故圣人节其欲,制其情,防人之乱者也。
生感其志,死溺其情,又如之何?”
“这不是《长恨歌传》里的话吗?”
裴玄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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