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打电话约好的时间,范妮去接婶婆到银行,为简妮做经济担保的公证。
范妮在此之前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婶婆提前,范妮只解释说,简妮那边催得紧,因为上海的出国形势越来越紧张。
上海有的大学送大学生到军营里去受训,推迟一年毕业。
婶婆总算答应了。
范妮找了个早孕反映不大的下午,去见婶婆。
到婶婆家楼下,她为保险起见,往嘴里倒了几滴镇吐的风油精。
看到婶婆,她早早就调整好自己的脸,如愿地笑了出来。
范妮知道自己笑起来很硬,所以特地将眼睛眯了一点起来,好显得柔软一点。
婶婆家还门窗紧闭着,范妮感到自己透不上气来,象从前有时差的时候那样不舒服,但她还是笑着,希望自己看上去象婶婆一样兴致勃勃。
婶婆已经打扮好了,在等范妮。
她穿了件青果领的灰绿色春大衣,用白色的丝绸围巾,穿了薄呢裙。
她的白发整齐地梳出一些波浪,婶婆这么老了,头发雪白的,却仍旧茂盛。
婶婆仍旧是个漂亮体面的老太太,被人叫Madame的。
范妮想起来那些婶婆的旧照片,少女时代的婶婆坐在中西女中的草坪上,那时她的脸上就有种宁静而活泼,文雅而自信的神情,那种神情使婶婆的脸让人钟爱,又不能轻薄。
那就是人们说的“美人态”
。
婶婆居然一直把这种神态保持到老年,就是股骨上留着四个大钉子,也没能改变她。
她那美人态里,简直还有一种不可摧毁的英气。
范妮想,在美国几十年,怎么婶婆就没有遇到过摧毁她的人和事呢!
到了八十岁,格林教授还在夸她的美。
婶婆看到笑盈盈的范妮走近来,渐渐显出了她的疲惫。
她的脸蜡黄的,虽然她化了妆,但在眉眼之间还是泛出发青的底色。
下颌上的血管青青地爬到面颊上,象透明的一样。
婶婆吃惊地问,是不是生病了。
乍一看,都认不出来。
范妮本来想摇头说没有,后来又改口说前几天精读课考试,熬夜了。
又吃不好,大概累着了。
“还有就是想家。”
范妮最后说了一句,“不过,没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的。”
说着,她又笑了一下,“你就从来没有想家吗?一个人生活也不觉得孤独吗?你也是个千金小姐呢。”
范妮问。
“为什么千金小姐就要特别想家?”
婶婆问。
“娇气嘛。”
范妮说。
“我就没有真正想过家,我享受自己的生活。”
婶婆耸耸肩膀,不以为然。
她看到范妮打量着自己,好象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样子,就说,“我不怎么多愁善感的。”
范妮点点头说:“我也不怎么多愁善感的,所以我说会好的,只是功课太忙了。
我要考托福了,得好好用功一阵子,所以得帮简妮把I-134先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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