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险的兴奋渐渐消退,如皋的秋天来临。
冒辟疆也冷静了,他开始仔细推敲越狱的每个环节,觉得每个环节都不可能,都是冒险,都是巧合,都像梦。
他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可能呢?一连串巧合的环节推演出近似完美的传奇,可它的环环相扣而又漏洞百出,风都可以吹断它的联系。
太神秘了。
现在想起来,只有在狱中挨打是真实的。
现在的生活多了一些担忧,他总是梦见南京方面有人来追捕他,这种反复的折磨,使他养成了深居简出的习惯,深居简出又使他常常陷入冥想。
命运变得越来越神秘,他猜测还有某种重大的担子要落在自己身上,因为他越来越觉得南京的脱险完全是天意的安排,每个人在这件事上都受到一只神秘的手的驱使,就像棋子一样走到该走的位置,所以越狱获得了成功,他把那只神秘的手指定为命运。
董小宛听到他的这些想法,忍不住笑了,总觉得男人一旦遭遇了重大事件都会变成另一个人。
乐观的会变得悲观,灰心的会变得振作。
但是不久,连董小宛也感到一些奇异的想法困扰着自己,命运再次让他俩走到条思路上,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为了完成某件事似的,总之,一股力量正卷过来,不是他和她能抵抗的力量。
夫妻俩身居水绘园,读书论画,研究金石古玩。
董小宛这段时期写了不少诗词,她自己将它汇编成一册,题写为《闲云散谈集》,都是吟月咏花之类感伤作品,偶而也露出对危难时局的忧惧。
也正是这时候,她开始将历代妇女的贞节故事收集起来,准备编一部关于爱与贞洁相矛盾的书。
转眼到了冬天,下起了雪,第一场雪总是令人耳目一新。
冒辟疆、董小宛、苏元芳、惜惜、李元旦相约在水绘园赏雪。
特意在亭子里设了火炉,煮了一壶酒,酒香令纷纷扬扬的雪花沉醉。
众人兴致勃勃。
茗烟忽然跑来,看样子有急事。
由于雪的缘故,路上的卵石太滑,茗烟摔了跟斗。
众人大笑。
茗烟索性又在雪地上滚了几转才笑嘻嘻站起来。
苏元芳笑得眼泪直流。
茗烟先喝了一杯暖酒。
才一边拍打身上的雪泥一边对董小宛道:“夫人,外边来了两个男人说要见你。”
董小宛问道:“知道从何处来吗?”
“说从苏州来的,专程来探望你。”
董小宛立刻警觉起来,她在苏州并不认识什么男人,她又问:“来人什么模样?”
“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胡子,看着就吓人。
另一个年轻的,却又弱不禁风的样子,看模样两个都是商人。”
董小宛沉吟一会道:“这就怪了,我印象中没有这两个人。”
李元旦插话道:“八成是锦衣卫,咱们可得防着点。”
董小宛道:“我也这么想。
我和惜惜去看一看,你们三个先避一避,让人把雪地里的脚印扫干净,别露了行藏。
如有不测,我先稳住他们,惜惜来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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